第184章 速成

手机的短信收件箱中，静静躺着一条她还未来得及回复的信息，是韩坤发来的……
  陆双收到韩坤那条短信的时候，已是深夜。
  正是韩乾到隔壁去换衣服的那会儿功夫里。
  他说：虽然韩乾不要你，但是韩家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，如果有时间的话，明天中午来大宅吃个便饭吧，等你。
  这大概是个非常有格调的邀约了，在凌晨一点半的时候……
  陆双似乎用最快的速度屡清楚了自己的思绪，还有韩坤这话里有话的内容，他的话语中确实有其他的意思，陆双能猜得到。
  先姑且不论凌晨时分发信息邀约一位女士是不是绅士，单是他对韩乾直呼其名的说话方式，都让陆双有些讶异。
  曾经的韩坤并不会如此……
  他和韩兆对于韩乾的敬重从来都是不掺假的，他们两个人总是会谦和有礼的叫他一声‘大哥’，从不会连名带姓的叫他“韩乾”，从小到大，一直如此。
  是什么变了吗？让他的那份尊重消失殆尽？
  是从韩坤当家主事开始吗？
  陆双只是如此浅淡的想，不敢将很多事情想得细致深邃。
  他并不知道韩乾和韩坤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生疏，亦不知道为什么韩坤会突然间坐上了那原本属于他哥哥的位置。太多的迷雾存在于陆双的脑海，前前后后的联系着想，更觉得忐忑。
  但陆双明白，自己必须去赴约……
  韩坤的邀约，无疑是给了她一个最好的机会。
  哪怕不是为了韩乾，只是单纯为了程姨。
  陆双不想让那个最疼爱她的老人，在大宅的后院里孤独终老，她要救她出来，甚至她想要治好她！没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，陆栖迟总是如此说。
  陆双打开了车载收音机，凌晨的时间，并没有什么好听的节目。
  她所听到的声音大多是白日里提前录播好的，偶尔有这么一两个直播，却因为主播太过柔和的声音，让陆双失去了听下去的欲望。
  她将频道调到某个音乐节目，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收音机中流出的乐曲。
  韩乾的车子素来重视性能，陆双现在开的这辆，已经算是他库存当中相对平庸的产物了。
  奔驰的奢华外形，配上它高端的音响设备，这样的音乐声总算让陆双打起精神来。
  人啊，总是会被某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戳中某种情绪。
  收音机中播放的音乐是陆双从未听过的旋律，歌词清淡，大概讲的是青梅竹马的一段感情。
  郎骑竹马来，绕床弄青梅……
  她和韩乾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吗？
  音乐总是能让人产生某种共鸣，下意识的将那情景套用在自己的身上。
  记忆的丰满，夹杂着悠扬的音乐。
  让陆双的心态安宁下来，她仔细的算算和韩乾相识的年头，超过二十年了……
  二十多年，这是什么概念？
  是从她五六岁，到她三十一岁……
  陆双在韩家几乎留下了自己人生中一多半的岁月。
  记忆中的韩家三位少爷，有着这世界上最难舍难分的情感。
  他们没有那么多九子夺嫡的阴谋诡计，他们不会争抢财富和地位，他们的相处永远带着深厚的兄弟情义。
  小时候的韩坤和韩兆不同，他不爱说话，性格像极了韩乾……
  当然，韩坤有很多地方都比韩乾要可爱的多，至少他并不面瘫，只是话少而完全不达到自闭的程度。
  那个时候，韩坤总是亲昵的唤陆双为陆双姐，带着韩兆跟在她的身后探索着韩家的花园。
  然后……这时间就匆匆忙忙的过，那两个甜甜糯糯的小包子也渐渐长大，长成英俊少年的模样。
  陆双记忆中的韩坤……是个好人。
  这是陆双心中那最浅薄的念想，她一直认为韩坤是好人，她也愿意如此相信他，所以现实啊，请千万不要让她失望。
  由于天色暗，路又远。
  陆双并不敢将车子开得太快，等到她将车子开回陆家的时候，刚刚好五点钟。
  凌晨和清晨的交界，天色却依旧幽暗。
  此刻的陆宅灯火通明，远远望去，那一排排别墅只有她的家是亮着灯的。
  这让陆双没来由的多了些归属感，陆双将外套垮在臂弯，将随身的包包垮在肩上，轻轻走上了台阶。
  然而陆双还没来得及摸出钥匙，大门便在她的面前被猛然推开。
  站在陆双面前的，正是凌晨一点半便被叫醒的陆教授。
  他的眼底略带乌青，脸上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……懊恼和无奈。
  “你怎么来给我开门？没睡觉吗？”
  陆双扫了一眼陆栖迟身上穿着的睡袍，从他的身边闪身而入，进了门。
  她甩掉了自己的鞋子，踩上拖鞋走进客厅，身后便传来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。
  “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谈谈了！”
  陆栖迟跟在陆双的身后一同进去，脸上写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和焦急。
  和这个男人的情绪相反，陆双的表现便要淡定多了。
  她慢条斯理的坐在沙发上，瞥了眼茶海上摆放着的茶具和杯中的茶汤。
  想必这个男人已经在这里喝着茶水等了她大半宿，否则这杯中的茶汤不会那么的清亮。
  “陆双，你……”
  “陆双是你能叫的？没大没小，你要叫我姐姐。”
  陆双不咸不淡的说道，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放在自己的眼前，斟茶，慢饮，给了陆教授一抹淡淡的笑。
  “怎么不睡觉？思念晓晓姑娘了？”
  “你说我为什么不睡觉？”陆栖迟冷然反问，在陆双的身边坐下，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喝了口茶水。
  “我三更半夜被韩乾一个电话叫醒，他说你从他那里跑出来了，让我帮你等等门。哎……”
  陆栖迟长叹一口气，对着陆双娇俏的侧脸露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。
  “你早不跑，晚不跑，偏要三更半夜的往回跑，韩乾在那边担心得很，我也跟着提心吊胆，你一个女人，深夜开山路很危险的。真是红颜祸水。”
  “安啦安啦，我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嘛。”
  陆双淡淡道，看着身边的男人拿出了手机，发了条短信出去，而后拿着手机在自己的眼前挥了挥。
  “看到了吗？我在帮你向韩乾报平安！那个家伙也一夜没睡呢！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陆双并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，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颈椎。
  长时间驾驶让她的身体有些疲惫，当然比那些疲惫更要紧的便是她的大脑。
  一路上陆双的思维都没有断线，不仅身体在开着车子，大脑也仿佛穿梭在层层迷雾之中，至今都没有豁然开朗。
  “陆双，你和我说句实话……韩乾还爱你，你呢？还爱他吗？复婚吧，就算是为了芊芊，这都是你们最好的结果。”
  “凭你对我的了解，我会复婚吗？”
  陆双对着陆栖迟淡淡的笑，顿了顿才继续道，“小猴子机灵得很，就算她没有爸爸，现在不还是好好的长大嘛。陆教授，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。我觉得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我弟弟……”
  “那我像什么？”陆教授凝眉问道。
  “像我妈！唠唠叨叨的。”
  陆双慢条斯理的站起身，做着舒展筋骨的运动。
  陆栖迟和她聊的话题，陆双并不喜欢。
  说起来……她还真是有要紧事要请教身边这位大神。
  “对了，我有件事要问你……”
  陆双的眼波微澜，收起了刚刚的玩世不恭，多了些严肃认真。
  “陆教授，你那边有没有关于精神疾病的书籍？拿来我学习学习！”
  “怎么了？”
  “程姨……失智了。”
  陆双特意没有用韩乾刚刚用过的形容词，用失智二字代替了疯了。因为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，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能够疯掉，即使陆双并不精通心理或是精神疾病。
  “确定？”
  陆栖迟的神色似乎也渐渐凝固了。
  他的虎口抵在唇瓣之上，似是在认认真真的思考着陆双话中的意思。
  程姨是一位非常开朗的老人，一般情况下，失智或是精神出现问题都是会在早年便出现征兆的，心里问题不是一蹴而就的。
  就像陆栖迟的母亲，她在彻底发疯之前经历了很长一段精神方面的折磨，时好时坏，时而心情低落，时而心情高昂，这样反反复复之后，又经历了更为深刻的打击，她才彻彻底底的失了智。
  人，总是比想象中的要坚强，当然，也比想象中的要脆弱。
  失智这种事情或许在陆栖迟的母亲身上出现尚可以理解，可若是在程姨的身上便有些不可以被理解了，程姨的性格很好，心态很好，哪有那么容易发疯。
  “你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对吗？”
  陆双转头凝视着陆栖迟的脸，总觉得心头那惴惴不安的感觉似乎在渐渐放大。
  没错……她确实觉得有问题，而且并不是简单的问题。
  “我明天想要去见程姨一面。”
  “那走吧陆医生，去书房，我帮你来个心理疾病速成班。”
  陆教授淡淡说道，带着陆双便上了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