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下面那群人

吴晓晓知道，她现在的犹豫无疑是在浪费时间，浪费他们两个人的时间。
  她本是低垂着的脑袋慢慢向上扬了扬，正好对上陆栖迟那幽深平静的目光。
  没错，是平静。
  不催促也不强求，只是默默等待着她的答案，仅仅如此。
  赛顿酒店，宴会厅。
  水晶灯下璀璨耀眼的光芒，仿佛为这空间中的每一个人渡了淡淡的金色。他们嬉笑怒骂的脸上都带了面具，将所有的情感笼上一片若即若离的色彩。
  这种打着各种旗号的宴会，都是利益的交换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。
  无论是做东的人，还是赏光参加的人，在这个圈子里，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，每一分每一秒，都要有钱赚，有利益拿，才不枉费辛苦走这一遭。
  宴会邀请函上的进场时间是傍晚六点，现在时分，六点十五。
  此刻的陆双已经打扮好自己了，她的头发被绾了起来，右侧脸颊旁垂下一缕看似不经意实则是刻意雕琢过的发丝，精致的妆容，婀娜的身段，深黑色的礼服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，举手投足间都是一派大家闺秀的风采。
  这样的高贵并不是一天两天便可以养成的，而是从小开始，用金钱，用物质，用一切看似美好实际痛苦的东西，磨砺了一遍又一遍才有的，那种融入骨血、睥睨众人的骄傲。平日里可以藏得很好，在这样的场合里，便会跃然纸上。
  陆双捏着一杯红酒站在宴会厅斜上方的休息室里，透过落地玻璃望着宴会厅里的人影丛丛。
  下面的每个人，都像是带着馥郁美好的香气，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，嬉嬉笑笑，推杯换盏。
  陆双只是默默在想，不知道那些人都在聊些什么，又不知道今天过后，又多少人能促成互利互惠的大生意。
  陆双原本不喜欢这样的场合，毕竟没有什么人能够和她交换上利益，她不过是第一医院一个小大夫而已。
  可自家父亲和韩乾则不同……
  陆董在商场中有着一定的名望，算是资历老的一乏了。
  韩乾更不用说，罩子亮的人早就知道韩老爷子退隐很久了。不参加一切对外场合，只在家里养花弄草，韩乾就是那个已经拿到韩家玉玺的太子爷，身份尊贵无比。
  若是他们两个进了场，便会像丢进鱼池的鱼食，被下面这些人纷纷咬住，一个都不愿意撒开嘴。
  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应酬，他们三个人便在这休息室里躲一会儿，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下去。
  此刻陆政正在和韩乾聊天，说是聊天，不过也主要是在谈公事。
  陆双听不太懂他们的话题，唯一还算听得懂的，便是自家父亲询问韩乾为何陆栖迟还没有到。
  陆双觉得有些无聊，便一边喝酒，一边欣赏着下面的人……
  总体来说，这宴会厅里的，都是有共通性的。
  比如说，他们每个人的笑容都有些虚伪，笑得越灿烂的，越是心思深的。
  再比如说，每个男人身边都会带上一个女伴，有些小时候便常常见的叔叔伯伯，现在身边站着一个个比她还要年轻的妙龄女子。陆双能认得几个脸孔熟悉的，不乏些出了名的当红小花旦，经常出现在电视里。
  陆双仰脖将杯子中的酒饮尽，转头看了眼身后那两个有些不通风花雪月的男人。
  “啧啧啧……你们两个还真是……”
  陆双摇了摇头，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感慨。
  “怎么了丫头，你想说什么？”
  陆政默默摘掉老花镜，对着陆双露出一副满是慈爱的笑。
  “我只是觉得，你们两个人都有些不争气而已。平日里倒不觉得，今天这么一看，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下啊……大通制药的王叔叔又换了个小女朋友，是最近很火的那部电视剧的女主角，再看看和王叔叔同龄的我的老父亲，陆董，您身边连个女伴都没有。”
  陆双慢悠悠的说着，眼睛中闪动着调皮的光芒。
  或许是被韩乾保护的太好，也或许是在医院打滚的时间太久，忘了他们本该属于的圈子。
  陆双竟然忽略了……这个世界里的男性对于美色的贪婪。家里红旗不倒，外面彩旗飘飘的例子比比皆是。多到溢满了她的双眼。
  再看自家父亲和韩乾，当真是这个圈子的楷模，有些过分的保守了。
  就连和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老头子们尚且如此，像是韩乾这样有颜有钱的人……怎么会没有些莺莺燕燕笼罩呢？
  如此想着，陆双又转头看了看那个外人眼中的宝贝金疙瘩韩先生，佯装着冷静的展露一丝美艳夺目的笑意。
  “韩总，您呢？打算什么时候给自己添个女伴啊……陆董年纪大了，心有余而力不足，您还是年轻力壮的……”
  陆双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的招人嫌话。
  或许是患得患失吧，看着下面那些人，有些没来由的担心自己，她不敢在韩乾面前展露自己的担忧，可又抑制不住体内蓬勃的焦虑，便只能这样变着法的试探。
  韩乾无奈的摇了摇头，俨然一副不想搭理陆双的模样。
  陆政也没有理会陆双的调侃，重新带上老花镜，和韩乾研究他们两个的事情了。
  好吧……这个话题，那两个家伙明显不想聊，不想聊便不聊了。
  陆双对着那两个男人吐了吐舌头，走到桌子旁为自己又倒了些酒。陆栖迟今天也会来的，那么他会带谁来？
  冷颜吗？若是冷颜来了，姿色肯定会压过下面那些小演员，小歌星，从这个角度来看，陆栖迟这个家伙的审美还真是不错，就连床伴都能挑个最好的。
  陆栖迟迟迟没有到，可下面的宾客早就来了满场。
  “算了，不等栖迟了，咱们先下去。”
  自家父亲发了话，陆双便连忙放下酒杯，重新给自己补了口红，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休息室。
  宴会厅的主门，由服务员缓缓推开，一般只有这场宴会的主人才会走这扇门，其他宾客都要走查验请柬的小门。
  韩乾推着自家父亲的轮椅，陆双便踩着高跟鞋默默跟在韩乾的身侧。
  在他们三个人亮相的瞬间，便被那乌泱泱的人群吞没。
  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必须要维持一个得体的笑容，陆双一定会用自己此生所有学过的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画面。
  那叫什么来着……人山人海，彩旗飘飘，就像是西游记里妖精们即将出现的那股子黑旋风，密密匝匝的，将她围得喘不过气来。
  “陆董，祝您福如东海、寿比南山。”
  “陆董，给您贺寿啊！”
  “陆董！韩总！阖家欢乐、幸福美满！”
  嘈杂又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，陆双为自己感叹，还好她没有密集恐惧症这种东西，否则看着这些人的她一定会烦躁而死。可偏偏一个大家闺秀的行为准则要求她必须要淡定，要微笑，要礼貌……
  陆双的脸上扬着一丝客气又充满敷衍的笑，不知道是围上来的人太多将她冲到了韩乾的身边，还是因为她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有力的臂膀支撑一番，陆双往那个男人的身边靠了靠，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袖子。
  韩乾似乎能明白她此刻的慌张，他一手握着轮椅的扶手，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陆双的肩膀，让她放松下来。
  韩乾知道陆双或许会不适应，毕竟这样的场面她有年头没有来过了。可万万没想到，她会不适应到这个地步，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，略显无辜的眨巴着。
  “谢谢大家，谢谢大家。”
  陆政的手中挂着一串念书，双手合十，向围过来的人客客气气的道谢。
  此刻已经有服务员过来疏通这已经淤堵的交通，韩乾终于能推着陆政往前继续走两步了。
  陆双觉得此刻的自己有点儿怂，紧紧贴在韩乾身侧，就像是老母鸡身旁的一只小鸡仔。
  就在这个时候，身边的男人终于下了特赦令。
  他侧过头附在她的耳侧，体贴的道了句。
  “好了，自己去找点吃的吧。”
  陆双觉得韩乾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行为有些过分的亲昵，他们不过窃窃私语的说了一句话，已经收获了众人半是暧昧半是艳羡的目光。
  “陆董好福气，有韩总这样的乘龙快婿，哈哈，祝您早日当外公啊！”
  “借您吉言，我也想早点抱外孙啊，哈哈。”
  陆双虽然默默退出人群，却还是耳尖听到这番言论。什么乱七八糟的，外公啊，外孙的……
  这群人还真是会说。
  果不其然，如她所料。
  当她默默退出人群的时候，并没有人阻拦，甚至没有人上来攀谈，除了收获几枚恭敬客气的点头微笑外，别无其他。
  恩……让这群人先去热闹，她可以先去找点儿吃的了。
  赛顿酒店后厨的甜点师傅，是从法国请来的，做出来的卡纳蕾和马卡龙格外的好吃，她必须多吃点儿，好弥补今天为了不凸显小肚子而饿了一整天的胃。